以三木刑事部长为首的搜查本部的全体成员,均都感到极其复杂、极其困难的连续杀人事件,终于因此而告结束了。在这坦率地说,已经松了一口气的气氛中,搜查本部召开了最后一次调查会议,对案件进行了全面的总结。

“首先,找来讲一下事件经过的梗概情况。由于当事者全部被杀光了,所以,超不出某种程度的推理范围,也是迫于无奈的。”三木搜查部长开始讲道,“不过,综合所有的情况和证据,我相信这是事件的真相。对于质疑嘛,待我讲完后再提。”

“首先,起因自然是家里有两个人,在仓田山吉道夫的遗嘱正式公布之前,就知道仓田山老人有一个弃儿,从这件事情开始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律师宫地淳二郎,在医嘱公布之前的二十天,老人直接告诉了他;另一个是贴身伺候的女佣小渊绢代,也许是她偷看了老人的日记,或者是她在无意之中,偷听到了老人与宫地律师的谈话。小渊绢代本人虽然一再否认,而我们也因为没有证据,不能再去追究,但是,我想这大概是不会有错的。”

三木搜查部长讲到这里,环视了一下会议现场;各级警察都低着头,认真地听他发言。三木见无人提出异议,于是继续讲了下去。

“于是,这两个人就起了相似的歹意:他们想在事发之前,就先找到尤佳丽,杷她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小渊绢代把这件事情,偷偷地告诉了弟弟毛利岩七郎,唆使弟弟务必要找到尤佳丽,与他搭上关系,最后还结了婚。毛利岩七郎果然照此去办了。”

三木搜查部长停下来喝口水,望着会议室里的各警察,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叹息。

“律师宮地淳二郎多半是晚了他们一步。于是,宫地便开始调查与尤佳丽结婚的毛利岩七郎的来历,当知道他和小渊绢代是姐弟关系后,发现了两个人的阴谋。”三木搜查部长笑着说道,“于是,宫地律师就偷偷地与尤佳丽约会,佻明了她的身世,告诉她正在成为毛利岩七郎的牺牲品。而且,他还说如果和自己结成一伙的话,她继承的遗产就不是三分之一,除了全部让她继承外,还将收拾毛利;如若不喜欢这样,由于自己是律师,还是仓田山的遗嘱执行人,他就威胁说,他将说服仓田山老人,不让她继承遗产。因此,尤佳丽与宮地私结同盟……”

三木搜查部长咳嗽一声,继续讲道:“在此期间,虽然宫地淳二郎和毛利岩七郎两个人,都没有预想到的假尤佳丽,忽然粉墨登场了,但是,两人似乎对她突然的意外出现,都不感到惊讶。反正是假的,所以,他们在想:总有一天,对方就会暴露出来。

“制造暴露起端的,就是小渊绢代,这也很好地吻合了以上的情况。宫地淳二郎于是索性,打算积极地利用这个假冒的尤佳丽。他有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也就是为了让尤佳丽一个人独吞遗产,而必须把博五郎除掉的罪名,从一开始就让碍手碍脚的毛利岩七郎去承受,而把自己排除在外,因为他有很强的动机。”

三木搜查部长说到这里,望了望会场里的各路警察,见众人没有提出什么意见,于是继续分析了下去。

“但是,单纯地把杀人嫌疑,栽赃到毛利岩七郎的身上,这一作法的真实性甚是不足。于是,他一边制造假象,让人把野中史八郎和假冒的尤佳丽,看成是真正的罪犯,一边又作出实际上是毛利干的迹象。后来,他又制造了这个毛利岩七郎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之后,服毒自杀的情节。而且,这个计划大体上,已经取得了成功。如果那时候不使用厨房和寝室双重投毒的手法,而只在寝室里投毒,施加毒辣的杀手的话,恐怕此事已然圆满地成功了。也许在那个阶段,这一事件就已经结案了。”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点头叹息一声,不禁为罪犯大胆而缜密的犯罪伎俩,感到惊心动魄。

“结果,事与愿违!……”三木搜查部长突然提高声音,大声说道,“当我们了解到:毛利岩七郎夫妇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死之后,他一下子感到了危险迫在眉睫。与此同时,他感到眼下还有一个人,在万一的时候,就会罝他于死地。这个人就是柴田三重子。在宫地淳二郎参加箭弩联盟的时候,是三重子替他去办理的入会手续。说不定茌练习的时候,三重子也当过他的替身。在不久后的某一天,警察会找到这个女人。如果要是找到了她,从对方的口中,当然会暴露出自己,偷偷练习箭弩这件事。只要她在世一天,自己是不可能髙枕无忧的。宫地淳而郎于是就以渐渐地、被逼得走头无路的、野兽的心理状态思索着……”

三木搜查部长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叹息一声总结道:“我想以上也可以说,就是事件的概略吧。对了,我再补充一点:宫地的血型就是B型的,和用于布设圃套的那把匕首上的血,是同一个血型。另外,宫地淳二郎使用的箭弩的去向,和用盗来的汽车,撞倒宮地的那个家伙还没弄清楚。”

“我想提一个问题。”米田共警部举起了手。

“请大胆地说吧!……”三木搜查部长含笑对米田共警部点头示意。

“宮地淳二郎如此连续作案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可能是让尤佳丽独吞遗产之后,分给自已一部分或什么的……”三木刑事部长说。

“可是,倘若是如此的话,尤佳丽的存在,始终是不可缺少的呀。尤佳丽如果死去,自己不是就不可能,得到遗产的实惠了吗?”

“是那样的!……”三木刑事部长点了点头。

“那么,宫地为什么竟然连尤佳丽,也要杀死呢?”

“小笠原先生,这个请你来讲一讲吧。”三木刑事部长将目光投降了小笠原警视。

“好的!……”小笠原警视接过三木刑事部长的话头说,“内川警官在宫地家的库房里,发现了一条裤子。在这条裤子的口袋里,塞着一团装着血迹斑斑的脱脂棉,和烧杯的塑料袋,这你们知道了吧。”

“知道了!……”几位警察齐声回答。

“而且,记事本也和这些东西,一起塞在了裤兜里面。记事本被水浸泡后,字迹虽然洇湿了,很难辨认,但是,在其中的一页上,还是潦潦草草地写道:‘混蛋,竟然没有注意到,难以溶解的粉末沉在水底的原理,这是多少严重的过失啊!……’米田共先生,这个意思你应该知道吧。”

“是指掺着毒药的可乐吗?”米田共警部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亚砷酸在凉水中,不是不溶,而是不太好溶化——虽然他以为全都溶化了,但是在杯子底层,还是留下了残渣。所以,在厨房先倒在毛利杯子的可乐里,毒性不大,而把毒性大的可乐,倒在了后来倒的由佳丽的杯子里了。”

“可是,那样的话……”米田共警部大为犹豫。

“兴许是这样吧:关于投毒这件事,宫地律师只对尤佳丽一个人讲过。因为是杀害博五郎的罪犯——毛利岩七郎竟然想让什么事也不知道的你,同他一道自杀,所以,你就假装不知,在厨房喝了两、三口可了。但是,房间里的可乐是不能喝的。毒量若是那么大,那只是稍稍受了一点苦,吐出来就行了。你就放心好了。”小笠原警视推测着宫地律师当时说的话,“一定是宮地说服尤佳丽:你要想日后荣华富贵,那就必须得忍受这些痛苦。可是,没想到正像记事本里潦潦草萆写得那样,尤佳丽这两、三口可了,结果是把浓度更髙的亚砷睃——也许还是呈颗粒状态的呢,给一股脑地喝进了肚子里。”

“不过……”米田共警部的神情,显得还是不能理解地问,“知道可乐里面摻着那么可怕的毒药,尤佳丽还会喝下去吗?”

“嗯……”小笠原警视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就像你方才提到的那样,宫地一旦失去了尤佳丽,那就鸡飞蛋打了,尤佳丽一定是感到很坦然。而且,或许宫地对她说毒性不大,因为毛利纵然不会死,但他只要是谋划过自杀,其结果就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过。”

“可是,实际上使用的毒药,它的毒性是很强的呀。结果两个人都死啦。”

“……或许说,是不是宫地淳二郎把投毒的用量给弄错了……”

“可以了吧?……”三木刑事部长又开口道,“只要稍加琢磨,也许还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疑惑之处。不过,遗憾的是:在能够解开这些疑窦时,所必需的当事人,已经是没有一个在世的了。决不能无视这一事实。”

“是因为都死了吗?”

“简单地说,是那么回事。因为死人是不会讲话的。”三木刑事部长点了点头说。

“可是,受仓田山家资助的交响乐团的指挥野中史八郎和惠美子,还待在拘留所里呀!……”米田共警部不服气地争辩着。

“至于那两个人的话,如果用人体来形容,他们只知道表面的皮肤,肉和骨头是什么根本不知道。”三木刑事部长大手一挥做结论说。

“那么说,要是另有真正的罪犯,罪犯的杀光战术,是否已然成功?”

“不,我没那么说。只是宫地淳二郎刺杀了三重子这件事,已经清清楚楚地表明了,他就是箭弩杀人事件的罪犯。这一事实是不能够歪曲的。另外,根据宫地是单独犯罪的解释,所有的矛盾点已经消失了,情况十分吻合。我是这么讲的。”三木刑事部长大手一挥,言语决绝地做着结论,“所以,遗留下来的疑问,其范围也只能沿着这条线路来解释。怎么说好呢,总而言之,是不能在想三寻四了。该调查的,我们都尽力去调查了。就是有几个地方,仍然弄不清楚,但是这一事实,是无论如何都推翻不了的。你们懂得了吧。”

“正如部长讲的那样,这一事件也许因此,而只能说是,已经确确实实地解决掉了!……”小笠原警视在内心想着。

然而,方才米田共警部随口讲的“是否罪犯的杀光战术,已然成功?”的声音,始终萦绕在小笠原警视的耳际。

小笠原警视内心知道这一事件,宛如河流由几支支流汇合在一起,变成主流一样,经过几次步入歧路之后,现在终子走上了正道。但是,在小笠原警视的内心深处,确实仍有一些情况,未能理解而存留下来。

当初仓田山吉道夫刚刚死后,小笠原警视就曾经给仓田山家打过电话,与宫地淳二郎进行了交谈。那时候,宫地律师夹带着一些律师所具有的法律常识,淡淡地对他说道:“虽然没有来得及,提危急时的遗嘱,可是根据新民法,菊谷正三郎董事作为代位继承人,可以成为法定的继承人。”

倘若仓田山家的律师宫地淳二郎,就是真正的罪犯,加上无辜株连的十五位牺牲者,他非常巧妙地,总共一连杀死了十九人,那是为了什么?那一切难道是为了仓田山家的遗产?……他的目的已经完全化为泡影,遗产全部落到了菊谷正三郎的私囊。其结果,他简直像是为了让菊谷正三郎占有渔翁之利,而去拼命杀人一般。所以,那期间,在宫地的心中,应该像是一座熔炉在沸腾翻卷着……不,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这样心理状态的人,难道会浯气那么平淡地,谈论事务性的“遗产继承”之事?

如若像三木刑事部长所讲的那样,那也只能沿着这条线,去解释的话,莫非宮地淳二郎就是一位绝代名优,在关键时刻,多少能驾驭自己的感情……

不,从目前的情况来考虑,在那平淡的语调中,虽然觉得有些轻率或拘郁,但是,因为那是在一个人,刚刚被死神夺去了性命之后不久,所以,也可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了……

究竟该不该把这件事讲出口,小笠原警视犹豫不决了。然而,到最后他也没有讲。倘若他这么讲出来,那又会怎么样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发展到这一地步的搜查结果再扭转到原来的出发点上。他的反对意见,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倘若是如此的话,那也仅汉是只能多一层事后的后悔。此事不该讲。

“那么,现在就去会见记者,公布事件已经解决。等到后的漬理工作,完全结束之后,即刻解散搜赍本部。”刑事部长做出最后决定,起身宣布休会,并向在座的各个警察鞠躬问号,“长时间地不顾酷暑,请诸位四下奔波,对诸位的劳苦,我在此深表谢意!……”

小笠原警视心不在焉地,听着三木刑事部长的最后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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