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官邸内的法庭里,宋达斯阁下坐在更高一层的法官席上,正对欠债不还的被告做出打入佛里特监狱的判决。

由警吏看守的门口是开放的,因此丹尼尔经过宽广的走廊时,可以偷瞄到里面。他从来没有旁听过法官官邸举行的审判。

克伦伸头去看,几乎都快踏进去了,于是被警吏推开。亚伯搀着爱德,班扶着步履蹒跚的奈吉,都没功夫偷看法庭。

一名警吏领他们前往第一次进入的约翰·菲尔丁办公室。

约翰阁下已经宽坐在椅子上,安正在为法官读报。

略靠右墙处,有一张细长的桌子朝入口呈纵长状放置,只有靠墙的一侧排着椅子。若房内正面的法官椅相当于审判官席,那么长桌的椅子就近似于旁听席。

丹尼尔与弟子们才刚坐下,又有一个人摇晃着大肚腩进来了。

男子走到法官身旁致意。“请坐这里。”安指示桌子靠入口的一侧说。

那里没有椅子,希钦就像站在被告席的嫌疑人般立正站着。

“如果有桌子让他靠肚子,应该会轻松多了吧。”

克伦瞥着困难地支撑身体重量的希钦,对班耳语说。

“跟他比起来,你简直是曼妙身材。”

“希钦,这并不是正式法庭。”法官坐着,隔着桌子如此说道。

“现在举行的并非审判。没有书记官,也没有旁听人。席上只有相关的几个人。没有向穴圣经》起誓的仪式,即便你做出虚假的陈述,也不会触犯伪证罪。”

丹尼尔心想,站在桌子另一头的司法秘书官希钦是否感觉到法官覆盖在黑色布带底下的视线?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陈述事实。”希钦垂在嘴唇两端的颊肉颤抖起来。

“在玫瑰亭,那名少年被称做什么?”

“妖精女王。”希钦说完瞥了一眼奈吉,很快地别开视线。

法官的气魄甚至不容希钦有半分犹豫——丹尼尔如此感觉。

“那么妖精王呢?”法官追问。

“是他。”

希钦垂着头,拇指比向搂着奈吉肩膀的爱德。

“这样就行了。请退下吧。”安说。

“已经好了?”

“好了。”

希钦或许是觉得继续留下来会被送去新门,他就像要挣脱出令人窒息的沼泽般,惊慌失措地逃走了。

小肉山消失后,法官要坦尼斯站在那个位置。

“这并非正式法庭。”法官说了跟对希钦说的相同的话,但语气更为柔和、温暖。

“我从安那里再次听到罗伯特在‘汤姆·奎恩亭’的楼梯受伤时的状况了。听说有个化浓妆的妓女和罗伯特错身而过,把裙子罩在你的头上大笑。你当时就发现那是你的‘魔女’了吗?”

坦尼斯紧咬着他的铁夹,默不作声。

“不否定,就形同肯定。”

“不,当时我并没有发现。”

“那你现在发现了吧?”

是的——坦尼斯回答的声音,就像灰烬在炽火中崩落的声响般细微。

“你可以退下了。”

“阁下,我会辞去职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坦尼斯……”安发出来的声音,是丹尼尔头一次听到的哀痛语调。

“丹尼尔医师,你的两名爱徒共谋行事的手法,也用不着我再赘述了吧。”

如果当时自己去两人的房间探望——丹尼尔懊悔不迭。可是他也觉得如果房门锁着,敲门也没有回应的话,他一定会认为两人在休息,不该打扰他们,不会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没必要做到那种地步的。标本失去还可以再做,但失去你们的话……

“奈吉透过坦尼斯送来的连络,得知罗伯特将与艾凡斯在‘汤姆·奎恩亭’密会。这是一口气除掉罗伯特与艾凡斯的大好机会。你们当场就想到了杀害艾凡斯、诬陷罗伯特的计谋了,对吧?奈吉做了什么?爱德先前告白的所作所为,其实全是打扮成妓女的奈吉所做的事。奈吉乔扮成妓女,先一步进入两人密会的房间,在酒里掺入鸦片酊,躲在长椅后面,勒死了昏睡的艾凡斯。奈吉手无缚鸡之力,必须将领巾的一端绑在长椅上才能勒死艾凡斯。完事之后,奈吉离开房间。他与罗伯特错身而过,并捉弄坦尼斯……奈吉,你真是个了不得的狠角色。罗伯特进房后,看到尸体大为狼狈,因为状况完全指向他是凶手。从门口逃离太危险了。在邻房埋伏的爱德隔着窗户呼叫罗伯特,协助他脱逃。为何爱德会在那里?罗伯特一定感到疑惑,但状况不容许他继续迟疑。接下来就像爱德先前说过的。不过他没有说出把酒淋在奈吉身上,是为了掩盖化妆品的气味。罗伯特当然会主张他进房间的时候艾凡斯就已经死了,但状况对他极为不利。而且我听亚伯说,爱德,你还拿出杀害哈灵顿及强奸杀害伊莲小姐的事情来恐吓罗伯特,是吗?”

法官淡淡地说完,然后以极为亲密的语调喊了声:“爱德,站在那儿。”

他指示的位置,是刚才希钦及坦尼斯站立的地点。

面色土黄的爱德就要站起来,丹尼尔制止说:

“阁下,约翰阁下,我恳求您。爱德的身子还没有恢复,他连站起来都十分勉强。”

爱德轻轻捏住丹尼尔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再放开,然后站到法官指定的位置。他微微打开双脚,双手绕到身后,挺起胸膛。

“你让罗伯特签下文件后,就立刻杀了他吧?”

“没错。”

“你是怎么夺去他的意识的?当时状况危急,你应该没办法让罗伯特喝下掺了鸦片酊的饮料才对。”

亚伯举手要求发言许可。

“爱德杀害罗伯特是正当防卫。罗伯特虽然签了文件,却想要杀害爱德;爱德的脖子留着罗伯特掐他的痕迹。我看得一清二楚。虽然现在掐痕已经褪了……”

“很遗憾,亚伯,正当防卫不成立。爱德,你是怎么让罗伯特昏厥的?”

“当时我被罗伯特攻击,状况危急,但幸而我攻击到对方的要害。我知道可以轻易让人昏厥的人体罩门。”

爱德说着,把手指抵在颈动脉一带。

“安,把丹尼尔医师制作的罗伯特解剖纪录念出来。”

法官命令道。

“以烧死的情况,由于死者吸入高温空气,气道会糜烂。罗伯特的尸体没有气道烧伤的现象,这代表火灾发生时,他人已经死亡了。肺部显着膨胀,占据胸腔,覆盖心囊前方。液体混合了血液,从肺部渗出胸腔内部,这些是溺死尸体的特征。若是夏季,渗出液会停留在胸腔三、四天,然后漏出胸腔之外。因此溺死时间不可能早于七月九日以前。”

“那当然了。”法官说,嘴角浮现苦笑。艾凡斯命案发生在七月十二日。

“你让罗伯特昏迷后,把他的脸塞进容器的水中,让他溺死。你为何采取这种麻烦的方法?溺死一个人,显现出强烈的憎恨与杀意。”

丹尼尔看见爱德露出冷笑。那是一种带着自嘲的笑。

“那是因为当时我还很没出息地心存侥幸,冀望能逃过法网。我心想只要弃尸到泰晤士河,嫌疑就不会落到我头上,所以先把尸体藏进衣柜里面。”

“如果不动这些无谓的手脚,直接打死或勒死对方,若是能干的律师,或许还可以强调亚伯的主张,靠正当防卫赢得无罪判决。但想将罗伯特伪装成溺死,这个多余的花招反而陷你于死地。你打算叫谁把尸体搬到泰晤士河?”

“我不能说。”

“哥布林是吧?”

没有回答。

“我在当铺查过你的怀表当了多少钱。老板说当了七镑,也确认过帐簿了。这不是一笔小钱。你雇了人攻击你对吧?雇人的报酬顶多一基尼就很够了。哥布林不但可以回报你对孩子的救命之恩,荷包也可以获得不少进帐吧?”

爱德还是一样不吭声。

“结果你没有弃尸到泰晤士河,而是搬到了艾凡斯家。艾凡斯家的门口我派人监视了。哥布林是浑身煤灰地从运煤口把尸体搬进去的吧?”

“是我搬的。”爱德坦承。

“不,是我。”奈吉从原本的位置站起来,站到爱德旁边。

任谁来看,都知道奈吉没有搬运尸体的体力。爱德也同样没办法。

“爱德·特纳,你和搬尸体的哥布林一起从运煤口侵入艾凡斯家。哥布林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你要他先回去了吗?你让罗伯特的尸体趴在地上,淋上油,把借据放在上面点火。这个时候,奈吉正在玫瑰亭干些荒唐诡异的事。奈吉,你会如此疲劳,就是因为那些事。离开拘留室时,你并不憔悴。我们待你应该不薄。

“爱德,你为何改变心意,没有把尸体丢进泰晤士河,而是搬到艾凡斯家,和借据一起烧了?”

“理由您应该很清楚吧?”爱德冷冷地应道。

“如果尸体无人发现,罗伯特下落不明,研究和解剖教室会因为资金不足而无法维持下去。如果弃尸到泰晤士河,不晓得何时才会被人发现。而尸体若是被弃置太久,即使发现,也可能腐烂到查不出身分。你就是顾虑到这些,才改变了计划吧?不管怎么样,艾凡斯家的借贷文件都必须销毁掉。艾凡斯似乎没有继承人,但置之不理,那些文件有可能落入别人手中。”

“我杀了艾凡斯。”奈吉说。“我杀了罗伯特。”爱德接着说。

丹尼尔感到手脚发冷。胡说、胡说——坐在两边的克伦和班喃喃道,丹尼尔觉得那就像自己的声音。

“可是我们没有放火。”两人异口同声说。

“你们貭的很狡猾,很清楚无人控诉,就不会发起审判。好像没有人会为了死去的艾凡斯负担审判费用,提出控诉。”

丹尼尔医师——法官突然唤道。

“有人会控告爱德·特纳是杀害罗伯特·巴顿的凶手吗?罗伯特的夫人呢?”

“若是发起审判,哈灵顿的事,还有少年纳森那些事就会公诸于世,所以我想嫂嫂不会想闹上法庭。家兄去艾凡斯家取文件,结果因为某些意外而被卷入火灾,命丧火窟,我会这么告诉嫂嫂的。如果暗示她家兄涉及的一些嫌疑,她应该会理解吧。”

“你两名狡猾的弟子,似乎也认为不会因此被告上法庭,所以才刻意出面自白。对吧?爱德、奈吉。可是纵火就没这么简单了。纵火犯会被保险公司控告,因此你们不承认纵火的罪嫌。”

“我想,法官阁下也知道有一种人体自燃的现象。”

爱德满不在乎地说。

“明明周围没有任何火源,人的身体却突然烧起来。这是有好几个前例的。罗伯特会烧死,也是这个缘故吧。”

亚伯拉开椅子站起来,再次要求发言许可。

“爱德,‘凯佩尔&多吉森’不会控告你的。保险契约是跟艾凡斯签的,但艾凡斯已经死了,付保险费的对象没了,所以他们不必付钱。他们才不会花大钱浪费时间打官司。不要说什么人体自燃的蠢话,让约翰阁下对你的印象继续坏下去。”

“妖精女王有让人自然起火的魔力。”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爱德!——丹尼尔嚷嚷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不,他好像发出了嚷嚷声。班和克伦也语意不清地叫唤着。

法官敲打法庭用的木槌要众人安静。

“爱德,你想要我发现你就是杀人犯,为什么?那张当票是你故意丢下来做为证据的,对吧?因为根本没必要带着当票去杀人现场。纵火那晚,你甚至邀请我们到玫瑰亭,揭示你和奈吉是那个不正经场所的常客,因此我才得以查出你们两人联手杀害艾凡斯与罗伯特的经纬。

“为什么你要用左手揭露右手隐藏的事?”

法官沉默了一会儿,像在等待答案。然后他接下去说:

“你们无论如何都想保护丹尼尔老师的研究与标本,还有解剖教室。你们为了这个目的,杀害了艾凡斯与罗伯特,但这些命案不会有人提告,所以你们不会被告上法庭,法律奈何不了你们。你们就是有这样的把握,才会揭露真相是吧?还有希钦碰上奈吉的事。如果希钦揭穿奈吉经常乔扮女装,我们很有可能类推出在‘汤姆·奎恩亭’对坦尼斯恶作剧的妓女是谁。你们在被揭穿之前,主动把我们邀到‘玫瑰亭’,揭露了秘密。但是你们没有想过我也有可能出于治安法官的责任,也就是我私人负担官司的费用来控告你们吗?”

丹尼尔几乎被击垮了。即使不会被控告,但杀人就是杀人。为了保护我的标本和研究……

难道爱德知道真凶另有其人,准备在法庭上揭露吗?还是他有自信能干的律师可以让陪审团了解到罗伯特与艾凡斯是如何地罪大恶极,赢得无罪判决?

官似乎也同感疑问。

“你打算在公审上指出凶手另有其人吗?”

“不。我要在丹尼尔医师及伙伴面前明白地宣言,就是我和奈吉干的。”

“即使你们会被判死刑也无所谓吗?”

“是的。”

“不准,我绝对不准!”

丹尼尔站起来大叫,班和克伦、亚伯等人也嚷嚷:“不!不!”

“肃静!坐下!”木槌再一次敲响。

“奈吉。”法官唤道。“你曾说过‘我们决定相信阁下’。这话也意味着我不会控告你们吗?”

奈吉微笑以对。

“盖伊,艾凡斯与罗伯特,巴顿显然坏事做尽,但他们不一定会在审判中被判死刑,甚至有可能获判无罪,因此你们才亲自下手。我会谅解你们对于法律的不信任与纠弹,体恤你们的心情,不予告诉——你们是这样相信的吗?”

丹尼尔再次站了起来。他把双手撑在桌上,探出身子说:

“约翰阁下,我也相信阁下您。爱德和奈吉都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犯下杀人罪,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的研究、我的标本、我的解剖解室维持下去。我在这里跪求阁下,没有人会控告爱德与奈吉,如果有人要控告他们,请先控告我吧!”

法官慢慢地开口:

“爱德·特纳,奈吉·哈特,对于你们杀害盖伊·艾凡斯及罗伯特·巴顿两案,我并不打算提出控诉。”

放心的叹息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克伦忍不住叫出声来:

“太好了!”

太好了!——班与亚伯也发出欢呼。

法官用木槌敲桌,语气一转,接着说了下去:

“但是,有个案子确实会有人提出控诉,送交公判,也就是纳森·卡连命案。”

“凶手已经死了!”丹尼尔和弟子们都叫了起来,木槌又响了。

“从种种状况来推测,杀害纳森的凶手应是罗伯特。强调这一点的是爱德。被囚禁在艾凡斯家的纳森成功逃脱,前往投靠爱德与奈吉。罗伯特埋伏在那里,杀害了纳森,并伪装成自杀。罗伯特是看到家里养的狗贝丝返家,才得知纳森逃离了父凡斯家。他事先把贝丝寄养在艾凡斯那里,艾凡斯故意让纳森逃脱,同时放掉贝丝。看到贝丝回家的同时,罗伯特也就知道纳森来了。爱德,你说你是这么推测的。安,说出你从罗伯特家的女佣那里问到的事。”

“女佣说七月九日和十日,贝丝都在家里。九日捡狗粪的踢了贝丝,引起一些骚动,所以女佣记得。我也问过捡狗粪的,他同意那是事实。而少年纳森遇害,是七月九日至十日的深夜。”

“爱德,这显示了你推测贝丝寄放在艾凡丝那里的说法并不成立。你和奈吉为了让凶手嫌疑落在罗伯特头上,想方设法。比方说胸口的墨水,那实际上只是你泼上墨水罢了,却伪装成底下似乎原来有什么图案。然后你在纳森的手指沾上墨水来误导我。为了让人以为艾凡斯正在除掉知道纳森能力的人,你甚至雇人自伤。”

丹尼尔在爱德的脸上看到的是冷笑。奈吉也微微地笑着。这是丹尼尔第一次看见奈吉这么可怕的表情。

“爱德、奈吉。”法官放柔了语调唤道。“你们承认自己杀害了艾凡斯与罗伯特,并且自白了。关于少年纳森一事,你们也坦白说出真相吧。你们无论如何都想除掉艾凡斯与罗伯特,对吧?”

两人没有回答。

“为了陷害罗伯特而杀害了纳森——你们总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少年是自杀的,而你们利用了他的尸体,是吗?至于切断四肢,你们一开始说的理由——为了将自杀伪装成他杀——应该是事实吧?但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可以葬在教堂的墓园里,而是为了把罗伯特塑造成凶手。”

我对罗伯特医师并没有好感——丹尼尔回想起爱德在酒馆说过的话。罗伯特医师太过分了——还有奈吉愤慨的批评。他把丹尼尔老师的功绩全部占为已有,甚至连爱德的功绩都是。这已经不是没有好感的程度而已了。

“纳森是自杀的吗?”

法官质问,两人默默无语。

“可是如果是自杀,又有一点说不通了。遭囚禁的纳森顺利逃脱,来到了你们的住处。他已经自由了,完全没有理由自杀。罗伯特没有方法得知纳森逃脱,所以也不可能埋伏杀害。所以推论又回到原点了。

“那封信是遭到囚禁的纳森利用某些方法送到你们手中的,我有证据证明你们事前已经读过信了。你对我说,纳森曾被关进新门监狱。就是在你自陈切断纳森四肢的时候。可是你又说那时你以为纳森是自杀的。你说你是后来才读了信,得知纳森伪造古诗,并且遭艾凡斯囚禁的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就是在切断四肢之后才读了信的。”

法官说到这里,注视爱德。

“如果没有读信,就无从知道纳森坐牢的事,还有脚镣的事,但你们早就知道了,因为你们早就收到纳森的信了。然后你们将好不容易逃离囚禁,来到你们身边的纳森加以杀害——为了诬谄罗伯特,将罗伯特塑造为杀人凶手。”

“我想,发现自杀说法的矛盾,以及贝丝的事时,阁下就会得到这个结论。”

爱德豁出去似的说法,与丹尼尔“不!”的呐喊重叠在一起。

艾凡斯与罗伯特命案还有酌情量刑的余地。但是把一个无辜的少年……

你们怎能如此残忍……就算标本和解剖教室因此保住了,我又怎么可能高兴?

“你们为了显示信件是藏在死去的纳森衣物内袋里,甚至在信上染墨水。但污渍不吻合,反而令我心生疑念。那个时候,你们还不晓得罗伯特已经杀了哈灵顿。如果知道,你们应该就不会杀害纳森,而是用哈灵顿的命案去告发罗伯特了。”

“爱德,你把纳森的脚怎么了?”

“奈吉想要纳森的脚,因为他想拿去当成巫术道具。”爱德说,奈吉轻声笑了。“烙有监狱苦楚的脚不是随便就能弄到手的。它具有惊人的魔力。”

法官向安打了个手势。安点点头离开房间。

一会儿后,安带着一个中年妇人回来了。

衣着朴素但清洁的妇人眼皮都哭肿了。

“这位是卡连夫人。”安说。“是少年纳森的母亲。我们终于连络到她,她来领回遗体了。我们请她在另一个房间等候。”

四肢被切断、遭到开膛剖腹,而且腐败严重。想像卡连夫人见到那样的儿子是什么感受,丹尼尔内心一片惨澹。

“卡连夫人,他们就是先前提到的爱德·特纳与奈吉·哈特。”

卡连夫人对两人投以充满憎恨的眼神。她揪住爱德的衣襟摇晃:

“把儿子还给我!让他活过来!让他恢复原状!”

“卡连夫人,你要以杀害纳森·卡连的罪嫌,控告爱德·特纳与奈吉·哈特两人吗?”

“是的,我要控告他们,绝对要控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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