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闺房私会

阿萝将锦被越发地裹在身上,抬起头,仰视着这个闯入自己闺房的男人。

男人很是高大,比她记忆中的萧永瀚要高上许多——或许根本不该这么比较,一个是侯门里惯常舞文弄墨的少爷,一个是沙场上历练出来的将军,这本来就不是同一种男人。

月光已经悄悄隐去,柳絮仿佛也不再飘飞,屋子里颇为安静,只有外面陪床丫鬟偶尔轻微的酣睡声。

七年前,她在窗内,他在窗外,他冷漠地拨开自己攀附的手,转身离去,一去不复返。

七年后,她在榻上,他在榻下,他说要想要照顾自己,想要娶自己。

他还说,当初是他错了。

阿萝是万没想到,他会认为是他错了的。

其实细想起来,自相逢以来,诸般种种,她便是自己不承认,但心里还是存着一点点记恨的。

谁让他当年么冷漠无情地对待自己,不就是根本看不上自己是个小不点儿,根本没放在眼里吗?

如果可知道后悔了。

萧敬远见阿萝把个锦被紧紧地裹住自己,只露出巴掌点细白小脸儿,小脸上的一双黑眸忽闪忽闪的若有所思,当下也是抿唇无奈。

他不知道她那小脑袋里到底藏着什么,一忽儿仿佛能够未卜先知,一忽儿又傻到让他恨不得把她藏起来一辈子不要出去惹祸。

此时她也是怕她那小脑袋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把这事儿想歪了,只好又解释道:“当年你到底年纪小,你的父亲又回来了,我总不好一直围着你,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反而于你闺名不好。”

“其实这些年,我在北疆,一直记挂着你,怕你受什么委屈,总是不太放心。”

也许是今天夜色太好,也许是此行原本就是豁出去了,以至于他说出了这些往日决计不会说出口的话。

“哼……”阿萝先是听那低哑声音承认自己错了,心里原本就舒坦许多,如今见他徐徐说出这话,更是仿若吃了糖渍梅子,又酸又甜的,说不出心间滋味,当下便微微噘嘴,娇哼一声,别过脸去,故意道:“不过是瞧着我如今长得好看,便来哄我罢了,若我依然是过去那个小奶娃儿,你才不屑看一眼呢!”

萧敬远看她玉白的小脸儿嘟嘴撒娇的样子,胸臆间不知道泛起多少柔情,只是到底压抑下,柔声解释道:“我当年看你年纪小,又怜你无人照料,心里其实也是想护着你照料你的,可是那无关乎男女,只是把你看做侄辈般怜惜。你怪我当时对你不屑看一眼,只不过说气话罢了,你心里应当明白,若不是你出言示警,我又怎会抛却现成的婚事,跑到了北疆去。再说了,我若当时像如今这般牵挂你,怕不是你又要以为我性子古怪不是寻常人了。”

这句话倒是说到阿萝心里去了。

其实平心而论,若是他当年对自己太过热络,怕是自己又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怪癖了。

低头想了半响,她终于抬起小脑袋,歪头打量着他:“那你当日为何拒了左继侯府家的婚事,我才不信你是真信了我的话呢,你当时说了,人家即使有个什么,你也一定要娶的。”

哼,当时那难看的脸色,那冷漠的样子,后来有时候她做梦还能梦到呢!

萧敬远想起当初,脸色也颇为难看。

他做了那梦后,自己都无法接受,下意识便对阿萝冷脸了,却不曾想过,小小的阿萝看了自己的冷漠,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这也是我错了。”萧敬远拧眉,只好又继续承认错误。

曾经摆下的脸色,便是今日低声下气陪的小心。

阿萝其实心里早就没气了,此时看堂堂定北侯,自己爹娘书房里的座上客,朝廷中人人敬仰的人物,曾经对自己横眉冷眼的人物,站在自己榻前,竟是低声下气陪着小心,早已经是舒畅无比,又甜蜜异常。

她见好就收,抿了下唇儿,忍着心里的得意,故意一本正经地道:“你既知道错了,那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了!咱们这件事就两清吧,从此后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也不必提了!”

这可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萧敬远看她这样,眸中便泛起了温暖的笑意,柔声问道:“那既是说清楚了,我过几日,便设法提婚?”

提婚?

阿萝顿时心里一沉,忙摇头道:“不不不,这件事是说清楚了,可是我真得并没有要嫁给你的意思。”

她认真想了想,低下头,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不会嫁给你的,七叔,也不可能嫁给你的。”

“为什么?”萧敬远眸中的温和顿时凝固。

“因为——”阿萝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因为我害怕死。”

“嗯?”这个回答,自是出乎萧敬远预料。

阿萝叹了口气:“我小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我以后会死在你们家的宅院里。所以我从小就知道,一定要远离你们家,所以萧家,无论是萧永瀚,还是萧永泽,亦或者七叔你,我都不会嫁的。”

今生今世,她不会踏入萧家门。

萧敬远闻言心间一滞,他想过阿萝或许会不愿意,毕竟小姑娘家,总是有这样那样想法,况且他提出这事儿,也实在是太过突兀。

可是他没想到,她拒绝自己的理由竟然是这个?

最开始是不信的,这个理由太过荒谬,不过沉吟间,却是想起了之前许多事。

譬如她让自己不要嫁那左继侯府家的女儿时,那急切认真的小表情,譬如后来她张口说出柯神医时的笃定,又譬如自己竟然在七年前就梦到了她长大成人后的模样。

如果她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这未必就是顺口胡诌。

“阿萝,你信不信我,会护你一生一世,不会让你遭受命中厄运?”

他屈膝,半蹲在榻前,双眸几乎和她平视,就这么问她道。

阿萝微楞,望过去时,因为月牙儿已经不见了,夜色浓郁,她看不清楚他眸中神情,可是却能感受到那刚硬脸庞上的笃定。

她其实是信他的。

可是,她却也信命。

她害怕萧家那双月湖,是决计不敢再次踏入的。

重活一世,偶尔间和萧家人打交道,她也会去想,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如此遮天蔽日,将自己关押入水牢之中,替代了自己,十七年的时间竟不被人察觉。

可是想不出来。

正因为萧家上下都看上去极好,她才想不出来,到底可能是谁。

我在明敌在暗。

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置身于这种危险之中。

萧敬远说,他会护自己一生一世,可是上辈子,萧永瀚也说,今生今世绮罗香只为她一个人奏。

回想起那一世临死前,听到的那绮罗香,她不免想着,是不是于萧永瀚来说,他确实不曾违背过他的诺言。

他确实一生一世只为叶青萝奏那绮罗香了。

想明白这个,她越发坚定了心思,握了握拳:“七叔,你今日说这话,我自然是信你。可是将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得。世事沉浮本无定,你我都是凡人,哪里敌得过命。”

萧敬远紧紧皱眉,她其实说得倒是没错,纵然他如今承诺了,纵然他这一生不会不改初衷,可是却未必能笃定将来。

“阿萝——”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了她从锦被中露出的小脸:“在你梦里,到底是怎么一番情境,你告诉我。如果说你早已梦中有所预兆,那我就靠着你的梦,来扫平将来的隐患。”

阿萝咬咬唇,梦里的事,她怎么好说,说她其实应该嫁给他的侄子,自己应该喊他七叔的?

略沉吟了下,她道:“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我死在萧家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抬起头,她望着他,轻声道:“我只知道,那一定是萧家。”

“阴暗潮湿的地方?”萧敬远皱眉。

“嗯。”

阿萝并不敢细说。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死到底是和谁有干系,是以不提那水牢之事,只是给出这么一个线索。

若是这件事萧敬远毫不知情,如果他真心对自己,或许他会才去查。

若是他根本知道那水牢之事,自己这么一说,他或许有所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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