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被带到动物园观看长颈鹿。这个人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说:“我不相信。”

帕克的第一冲动是怀疑自己是否神志清醒,第二想法是怀疑玛丽是否神志清醒。然后,疑云飘过脑海,他认为玛丽又在说谎。

“是这样的,玛丽小姐,”他用鼓励的口吻说,但是口气中有明显的训斥一个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小孩的音调,“你知道,你不能期望我们相信你说的这番话。”

“但是你必须相信,”女孩严肃地说,“这是事实,我开枪杀了他。我这么做了,真的。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这是——呃,这是意外。”

帕克先生站起来,满屋子踱步。

“你把我弄糊涂了,玛丽小姐。”他说,“你看,我是一名警察,我从来没想过——”

“这没有关系,”玛丽小姐说,“你尽管逮捕我,或者拘留我,或者采取其他措施。这就是我要求的。我会十分平静地接受——这是正确的,不是吗?首先,我会做出解释。当然我很早就应该这样做,但是我没有主意了,而且我很害怕。我没有意识到杰拉尔德会因此被牵连。我希望他们能认为他是自杀的。我现在可以陈述吗?或者需要去警察局?”

帕克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不会——如果这是个意外,他们不会重罚我,是不是?”她用带着颤音的声音问。

“不,当然不会——当然不会。你要是早点儿说出来就好了。不,”帕克突然停下慌乱的脚步,坐在她旁边,“这是不可能的——这简直太荒唐了。”他猛地抓住女孩的手,“我完全不能相信,”他说,“这太荒唐了,这完全不像你会做的事。”

“但是,是个意外——”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应该保持沉默——”

“我很害怕,我现在就告诉你。”

“不,不,不,”侦探激动地大喊,“你在撒谎,我知道。这不值得,任何男人都不值得你这么做。让他站出来,我恳求你说出实话。不要包庇这个男人。如果是他谋杀了卡斯卡特——”

“不,”女孩猛地站起来,将自己的手抽走,“没有另外的人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想!是我杀了卡斯卡特,我告诉你,而且你必须相信。我向你发誓绝对没有其他的人。”

帕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请坐下来,玛丽小姐,你做好陈述的准备了吗?”

“是的。”

“我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做,是吗?”

“如果你不愿意听,我会直接去警察局。”

帕克打开他的笔记本。“那么现在开始吧。”

除了有点儿紧张慌乱地捏着自己的手套,玛丽小姐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外露。然后她开始了陈述,用一种清晰而干巴巴的声音描述经过,听起来好像是在用心地背诵。

“十月十三日,星期三晚上,我九点半上楼,然后坐下来写信。十点一刻的时候,我听到哥哥和丹尼斯在走廊上争吵。我听到我哥哥喊丹尼斯骗子,然后告诉他永远不许再跟我说话。我听到丹尼斯跑出去了。我留心注意,但是并没有听到他回来。十一点半的时候我有点儿着急,然后换上衣服,准备出去找找丹尼斯,带他回来。我怕他会做出让人绝望的事情。一会儿后,我在灌木丛中找到了他。我求他回来。他拒绝了,然后告诉我哥哥对他的指责和他们的争吵过程。我觉得非常震惊。他说既然杰拉尔德一心要诋毁他,那么他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让我跟他一块儿走,嫁给他,我们定居到国外去。我说我很惊讶这个时候他居然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我们彼此都很生气。我说:‘现在快点儿进来,明天早上你可以乘第一班火车离开。’他看起来几乎要发狂了。他掏出一支手枪,说要结束这一切,说他的生活已经被毁了,说我们都是伪君子,还说我从来都不把他放在心上,而且从来不介意他在做什么。不管怎样,他说要是我不和他一起走,就完了,他就一不做二不休——他会开枪杀了我,然后自杀。我想他完全疯了。他掏出手枪,我慌忙抓住他的手,我们纠缠在一块儿,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枪口正好对准了他的胸部——不知道是我扣动了扳机,还是手枪自己走火——我也不清楚,你知道,当时一片混乱。”

她停顿了一会儿。帕克记下这些文字,脸色慢慢变得凝重。玛丽小姐继续说:

“那时他还没完全死去,我扶着他站起来。我们挣扎着走到门口。然后他再一次摔倒了——”

“为什么——”帕克问,“你不先放下他进屋子找人帮忙呢?”

玛丽小姐犹豫了一会儿。

“我当时没有想到。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噩梦。我当时只想着自己带他回去。我想——我想或许我在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他死的。”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然后他真的死了,死在门口。我进了花房坐下,坐了几个小时,努力思考。我恨他是个骗子,无赖。我被骗得团团转——你知道,我被一个伪劣的骗子骗得像个傻子。我很高兴他终于死了。那几个小时,我就坐在那里,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想着事情。我哥哥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我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怀疑杀了他。我开始害怕起来。我几乎是立刻做出决定,我要当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说我听到枪声,然后下来看看。你知道我是怎么说的。”

“但是,玛丽小姐,为什么——”帕克以完美的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你会对你哥哥说‘哦,我的天哪,杰拉尔德,你杀了他’?”

再一次犹豫地停顿。

“我从来没这么说。我说的是‘哦,我的天哪,杰拉尔德,他被杀死了’。除了自杀,我没有想过要暗示其他任何事情。”

“你在审讯中也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她的手将手套捏成各种形状,“也就在那时我开始编造有关夜贼的谎言。”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起,帕克站起来接起电话。从话筒中传出一个单薄的声音:

“请问是皮卡迪利大街一一〇号吗?这里是查令十字街医院。今天晚上一位自称是彼得·温西勋爵的人被送到我们医院,他被人枪击了,枪口在肩膀上,而且他跌倒的时候撞到了头。现在刚刚恢复意识。他是九点十五分被送过来的。不,他现在情况良好。是的,不管怎样请过来一趟。”

“彼得遭袭击了,”帕克说,“我要去查令十字街医院,你和我一起来吗?他们说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或者——”

“哦,快点儿!”玛丽大喊。

他们匆忙穿过大厅的时候,遇到本特先生。一个侦探、一个自首者、一个仆人,三人一起冲到帕玛大街,好不容易在海德公园拐角处逮住一辆姗姗来迟的出租车,马上跳上车。车子飞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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