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后,我直接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刚好是去老财务办公室喝下午茶的时间了,所以直到晚餐后,我才能拿起那天下午哈利给我的包裹一探究竟。那天晚饭吃得比平常都要久,因为饭后,我不自觉地陷入了与一个历史学家的谈话中,他想详细聊聊自己的学术研究,但其实我已经完全跟不上了,不过还是坐下喝了些咖啡,勉强听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才找到合适的借口离开,回去后直接坐到桌边,撕开胶带,看看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我打开后看到的第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好像以前见过。里面是个黑皮文件夹,在边上有拉链。打开后,看到第一张纸,我就明白是在哪里见过了。

那正是在瑞秋被谋杀后,艾薇叫我回家里找的那个文件夹,她要我第二天早上寄给她的那个文件夹。那天晚上,听到她的电话留言后,我还试图打开瑞秋的桌子抽屉,发现是锁着的,于是又转而去书架找,发现文件夹就放在书架边上。其实那天我就直接打开了,想要看看里面的东西。

我当时都完全没有认为里面会有一些值得怀疑的东西,因为毕竟是艾薇叫我做的事情,仅仅只是好奇罢了,再没其他想法了,所以打开后,迅速翻阅了前面几页纸。如果我之前有任何不安的话,就在我打开的那一刻,都已经不存在了。因为里面不过就是一些以前写的文章而已。当我继续看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写了哈利名字在下面的阅读清单,全是罗伯特·勃朗宁的书,看到这里时,我就拉上了文件夹,打电话给快递员了。已经很明显,就是瑞秋早些年在牛津写的一些文章,从那些粗放的笔迹和紫墨水中也能判断出来,如果还需要什么信息的话,从每一页纸上面的日期和名字缩写“R.C.”也能看出来。所以我以为艾薇想要把这些拿回去,帮忙保管而已,当时并没有多想。

上个月,在大学房间里台灯的灯光下,我从夹子里拿出所有的纸放在桌子上时,我已经知道里面肯定不如我之前所想的一样,还有其他的东西的,而且也很疑惑为什么最后会在哈利的手上。开始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就是些瑞秋写的文章。

“罗伯特·勃朗宁离经叛道的思想”,“讨论罗伯特·勃朗宁——维多利亚风格还是现代主义风格?”

下面感觉都是这样类似的文章,我翻阅了其中一些,看到第五六张的时候,标题是“罗伯特·勃朗宁——不可靠叙事者创始人?”

回看之前的那些,发现上面写的日期都是1994年5月和6月的,就是我们第二学年的夏季学期。之后仔细看了其中一些,但似乎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

直到我看到第七八张的时候,我停下了,因为我又看到了那个标题:“罗伯特·勃朗宁——妻子杀手?”

然后我扫了一眼稿子的内容,让我惊讶的是,除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标题,这篇文章还是用铅笔写的,并不是瑞秋的紫墨水,而且笔迹也完全不一样。其他的文章都是用粗笔字写的,而且笔迹很潦草,就是瑞秋学生时候的字体。等到我在理查德婚礼上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笔迹已经略微要好些了,没有之前那么潦草了,但整个写得比我还是要艺术很多。她后面就开始使用黑墨水了,没有用早期使用的紫墨水了。

但是我现在看到的这些铅笔写的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看上去,笔锋很细,有些潦草难辨,而且整篇文章只有一个自然段。我看了几遍,发现之前肯定也见过这个笔迹,突然之间我就想起来了,就是我第一年那个夏季学期的时候,我跟在瑞秋、茜茜和安东尼身后追着他们的那个下午,我给瑞秋送她不小心掉下来的那张纸,以为那张纸是她的,看到的上面的笔迹就跟这一模一样的。我盯着文章的标题,“罗伯特·勃朗宁——妻子杀手?”

突然就发现了标题旁边,有几个几乎都不能辨认的字:“安东尼”。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之前艾薇给我发来的消息,要我把文件夹寄给她。

那天晚上当我读到第三四篇文章的时候,就没有看了,以为艾薇要我找到它只是单纯地想要保管一些瑞秋的东西。我在给快递员打电话的时候,都能想象她把这些东西拿到切尔西房子里瑞秋的那间卧室,然后把这些和之前装满牙齿和头发的印笼一起放在壁炉台上。

不过这一次,我把凳子移到台灯下面,仔细地盯着安东尼的文章看,就那样一张一张地读,不断地翻阅着纸张,尽可能地去辨认他的笔迹。接下来的几篇文章看上去都是他写的,看完之后,都不想读下去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这和瑞秋的死有什么关系,想放下这些,质问哈利要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在这时,我发现了让人诧异的东西。仔细看瑞秋之前写的那些文章,很快就明白了,除了“罗伯特·勃朗宁——妻子杀手?”

安东尼的每篇文章都有一篇瑞秋写的复制品,每两篇文章除了字迹,完全是一模一样的,每个单词都一样。

这本身就有些让人非常不解了,但是等到我翻到安东尼版的文章最后一页时,发现的东西不仅是让我感觉很惊讶,甚至都有点恶心,似乎有一股慌张的情绪穿过我的整个身体。我似乎突然被拉入了深水中,而嘴里、肺部全部都是水。看着放在那儿的那篇文章,我发现自己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内容,为什么会写这样的东西,我知道这肯定是一些很重的东西,如果我在伦敦的那天晚上继续读的话,我也会发现这封信的,有可能我会把这些给别人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许就截然不同了。

伍斯特大学1994年6月6日亲爱的哈利,怎么说好呢?——要取悦很容易,也太易感动。

她看到什么都喜欢,而她的目光又偏爱到处观看。

先生,她对什么都一样!她胸口上有我最喜欢的,落日的余光……你妻子是个棕黑种人吗?能掌控吗?能吗?只有承认你的罪行,才能睡个好觉的。

祝好!

我翻到下一页,让我更不舒服了,这一张原来只是三张中的第一张而已。每一张信纸上的日期都隔了一个星期左右,而且这三张都很好辨认,不是手写体,全是印刷体,仔细看,可以看出这并不是原件,是复印件。第二封信看上去比第一封来势更凶,感觉就是一封威胁信。

伍斯特大学1994年6月13日亲爱的哈利,哦,先生,她总是在微笑,每逢我走过;但又有谁走过时得不到这样慷慨的微笑呢?发展成这样,我下了令,于是一切微笑都从此停止。

所以请问你自己做了吗?还是说你找到别人为你做这些恶心的事了?

这是留给我们的唯一难题了,哈利。

我们正在接近你。

祝好!

第三封信就更加凶狠了,它与其他两个不一样的就是,引用的诗歌部分是我几天前才看过的,就是我来这里后的第一天晚上看过的。伍斯特大学1994年6月20日亲爱的哈利,此刻她是我的,我的,纯洁无瑕,美丽完好,我想到有件事要做,就把她的全部头发当成一根长长的黄绳子。

在她的小脖子上绕了三次,勒死了她。

她不疼,我知道哈利,你会对她生气吗?所以你才会这样做吗?哈利,那再也不是你的秘密了。希望你明白,我们已经知道一切了。我们的意思是,是所有事。

祝好!

当我读完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头脑里有了各种猜测。我坐起身,又读了几遍这几封信,试图想要弄明白这其中的秘密,却让我越来越迷惑。于是丝毫没有犹豫,抓起桌上的信,塞进文件夹里,就跑出了屋子,下楼走进了夜色,猛冲到走廊那儿进入院子,然后直接穿过中间。这时我发现雪已经开始渐渐融化了,所以草地已经有些若隐若现了,在月光下像是棕色的污点,当我冲到另一边梯级的时候,想到可能哈利这个时间已经不在那儿了,是不是得先去门卫室查询,如果需要的话,还得要到他家的地址啊。

最后,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直接就上楼到二楼哈利的房间那儿,安静的夜里就只能听见我沉重的呼吸和激动的心跳。我抓紧拳头用力敲着外面的门,然后站后一步,等着开门,结果什么都没听到。我又更用力地敲了一次又一次,什么该死的礼仪全都不要了,只知道我一定要找到哈利。

在我不停地敲着门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在喊,“来了,来了,等等。”

突然,他就站在了门口,身上紧紧地裹着一件睡袍,直接到脖子那儿,头发凌乱,眼神盯着我。

“你读了那些信了?”

他退回去了一步问,感觉对我有些害怕。我点了点头,他把门开大了一点,然后示意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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