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一排围绕着漆黑的有栖川宫纪念公园建筑物的灯光。

川村说有事拜托锅屋的声音和语气变成了向锅屋讨好的调子。川村用这种语调时,必定提出难办的问题,锅屋有过这种经验,自然而然地小心起来,问道:“要处理什么东西?”

锅屋审视着川村,川村脸上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是什么别的,是良江前天晚上带来的东西。”后面说的支支吾吾,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带来什么东西?”

“唔……就是良江的睡衣,还有内衣。”

锅屋大吃一惊。

锅屋想,良江也未免太大胆了。但仔细想,这个公寓是用她的钱买的,实际上是她的家!她到自己的家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倒不如说,川村夫妇才是房客。但良江决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她只是见她心爱的男人。乘川村妻子不在的机会行乐的冒险行为,更刺激了良江的情感,川村也一定会受同样的感染。

“喂,锅屋君!”看到锅屋沉下的脸,川村的声调变得更加低声下气了。

“这种女人的东西,我不能拿到外面去,也不知道该扔到哪儿。如果随便丢掉,又怕从这里找到线索,也不能在这个公寓里烧掉。真不好办了!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你把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吧!”川村请求着。

“真对你没有办法!”

锅屋无可奈何勉强答应了。

“谢谢!”川村说完就跑到隔壁的屋里,手里提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回来了。

“就是这个!”川村好象对收破烂的商人讲话似地:“这里面有良江的睡衣和内衣。”

锅屋从川村手里接过紫色包袱。他解开系紧的扣儿,里面有华丽的睡衣和粉红色内衣。

“喔唷,真漂亮!”锅屋睁大了眼睛。

“是吧?”川村恬不知耻地笑了。

“这么妖艳的东西不能随便扔掉呀。锅屋君,拜托你了,只有你能把这件事办好。”

“不过如今这就是良江女士的遗物啦。正明先生,你不这样想吗?”

锅屋的这句话,狠狠刺痛了川村的心。“遗物”的提法噎得川村连话也说不出来,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也说不准是不是遗物,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了。锅屋君,我们不能太伤感了,过度的伤感只能带来挫折。”

锅屋简直怀疑起自己的听觉,现在川村反倒向自己说教。自己玩弄过的女人白白惨死,居然说出这样没有心肝的话。良江的死,不是他造成的吗!

“这个包袱里的东西,也许使我失掉政治生命。现在,岛武平虎视眈眈地找我的碴,我们不要沉溺于伤感之中,立即处理掉可能成为祸根的这些东西!”

“虽然对不起良江,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锅屋憎恶川村的冷酷无情,但政治前途的命运攸关,迫使他答应了川村的要求。

“一切都交给你了。”川村好象用事先估计到的语调说。

川村刚才向锅屋恳求的声调渐渐消逝,命令秘书的语气逐渐加强了。

“这个包袱皮也是良江拿来的吗?”

“嗯,是她的。”

“不能把这个包袱提着走呀,用报纸包上吧!”

“那倒是。”

川村拿来了五、六张旧报纸和白塑料绳子。锅屋用旧报包了包袱,然后用绳子交叉捆了起来。

“那么我就走啦。”锅屋拿着鼓鼓的纸包站起身来。

“拜托你了。这样的时候,除了你以外我就没有可以信托的人了!”川村恭恭敬敬地鞠了躬。

“正明先生!”锅屋站起身后招呼了川村。

听到锅屋一本正经喊他“正明先生”,川村立刻又有些紧张。

“关于奥利贝妈妈的事,你最近见过了吗?”

因为锅屋突然提出出乎意料的话题,使川村一瞬间目瞪口呆。

川村本以为,锅屋替他处理这么麻烦的事,在危机关头挽救了自己,所以锅屋会提出索取很多报酬要求。但锅屋突然讲起织部佐登子的事,使川村思想混乱,不知所措。

“不知道她在夏威夷呆了多久。她的后遗症怎么样呀?”锅屋再次试探他。

“看起来和她发生事故前没有什么变化。”

——原来川村什么也不知道。

“正明先生,你可以算是跟交通事故有缘的人啊。你看,在新宿你坐的出租车撞了老太婆,还有奥利贝妈妈的事,这次是良江的事。”

川村没有苦笑,只皱了皱眉头。

在这三件事中,锅屋没有向川村讲明织部佐登子交通事故的真相。这种材料讲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听,未免太可惜了。这件事,涉及到寺西正毅两千万元政治献金回扣的秘密交易,这里面又牵扯上织部佐登子的情人。锅屋心想,这个宝贵材料一定要保存好,看准机会做为捞钱的资本。

“佐登子喜欢用你送的法国造高级奥斯特利奇手提包吗?”锅屋问。

“有关皮包的事,佐登子什么也没有说。”

川村确实不知道,佐登子是怎么利用这个皮包的。

警方没有公布过二千万元抢劫案和年轻人时自首内情,报纸上也没有披露过。警方之所以不公布案件,可能是作案现场与政宪党的大人物寺西正毅的公馆很近有关。按以往的惯例,如果案件涉及到“政治”,警方就变得胆怯起来。

“正明先生,织部佐登子从夏威夷回来后你到那里喝过酒吧?”锅屋问。

“不,只去过三、四次,后来没有去。”川村显出不高兴的样子。

“为什么不去见佐登子呢?”锅屋好奇地问川村。

“佐登子是个虚情假意的女人,我不喜欢虚伪的人,看到她使我不愉快,所以以后不去那里了。”

“嘿嘿!”锅屋凝视着川村不高兴的脸。

听川村骂她虚情假意,他似乎知道织部佐登子有情人,从他的表情来看又不大象,估计川村挨了佐登子的冷巴掌。酒吧间的女老板免不了受到客人的各种引诱和纠缠,但干这行的秘诀是,既象顺从他,又似乎不么驯顺,常常在心照不宣的嫣然一笑中溜掉。如果遇到纠缠不休的客人,那就只好断然拒绝,为此失去一个客人也只好如此了。

“那么,我就把它带走了。”锅屋把挟在腋下的纸包摇了一下。

“拜托你了。”川村在当前的紧急情况下,顾不得多想织部佐登子的事。

“千万要当心!”川村提醒的是处理岩田良江的睡衣和内衣的事。

关于良江的事,川村一方面觉得危机已经平安度过,但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锅屋走到空无一人的走廊,本想顺楼梯走下去,但怕被人注意,便上了电梯下楼。他走到公寓前,看到了岩田良江被撞的地面上警察留下来叙白色粉笔划线。锅屋想起自己抱着她的遗物时,便产生了畏惧之心,于是向此地深深地鞠了躬。

锅屋走到有栖川宫纪念公园前,被混凝土墙围着的公园里有人,便打消了他原定向公园的果皮箱扔纸包的念头。

这时来了一辆出租车。

“到芝公园!”

“走哪一条路?”司机问。

“走哪一条路都没有关系,挑你熟悉的路吧。”

锅屋不大熟悉这一带情况。

汽车跑在宽阔的公路上。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公路两侧的商店大都关了门。交叉路口竖立着仙台板的标志。锅屋忽然想起了把纸包丢弃在座席角落的办法。

在一桥的交叉路口亮起了红灯,车停住了。这时,司机座上的无线电话的声音响了。

“请注意,请注意!在东大井二丁目乘车的客人,在车内丢下了一件行李。乘客是一位先生,年龄二十七、八岁,穿白色开领衬衣和牛仔裤,是位留长发,戴眼镜,高颧骨的人,身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略为削瘦……请注意,请注意!在东大井二丁目乘车的客人……”

锅屋明白,这是出租汽车中心站接到警视厅的通知播出的通告,是向所有的出租汽车通报案件的一种暗语。犯人可能坐出租车正在逃跑或是抢劫出租汽车,为此详细说明着“丢东西”的乘客特征。所说的“行李”,也许是“凶恶犯人”的意思吧。

锅屋听完广播后不敢贸然把纸包丢在出租车里。车子到了芝公园,他仍抱着纸包无精打釆地下了出租车。

公园里有树荫的地方处处有路灯,灯光照着嫩绿色叶子,锅屋慢慢地向前走着。在夜晚的公园,一对男女手挽手走着,时而灯光照亮他们的全身,时而又消失在阴影里。在灯光阴暗处,一对对男女在长椅上互相依偎着,或者坐在幽暗的草坪上,互相拥抱着。天上没有星星,是闷热的夜晚。树林上面,闪烁着附近的王子宾馆高层大厦的明亮灯光。

锅屋抱着纸包四处徘徊,报纸在沙沙响。本想到处可以处理这包东西,但真要扔掉的时候,就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了。用铁丝编的圆筒形果皮箱,大部分放置在林荫道两边。路上三三两两,成双成对的男女在悠闲地散步,长椅上也坐着一对男女青年。锅屋觉得,他们都在监视着自己。如果纸包扔进果皮箱,可能被怀疑。锅屋准备到离林荫道远一些的树林里扔掉,可是树林里也有谈情说爱的人们。在这一带,可能潜行以偷看情场为趣味的变态心理的人,警察也为了取缔这些人在周围徘徊。

只要扔进果皮箱里,明天清扫工人就会把它放在运输车,送到垃圾工场或者人工岛。红色睡衣和那妖艳的内衣就变成了灰烬或者埋在堆积的尘埃中。

满屋现在才体会到,把纸包扔进果皮箱这样非常简单的行动,实际上做起来会遇到那么多麻烦。当着一双双男女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显然是不合适的。代代木公园也好,外苑也好都是一样的。但是,扔到路旁屋檐下面的垃圾箱里心理上又有些过意不去。这是岩田良江的“遗物”呀!扔在公园的果皮箱当然也是一样亵渎的,不过扔到菜皮果屑,鸡骨鱼刺的家庭垃圾箱里,良江就未免太可怜了。既然如此,只好下决心坐出租车到大井码头,放进大海里,为良江举行“水葬”吧!

锅屋打消了扔在公园的念头走出了公园。为了乘坐出租车,站在马路边上等待着,有那么多出租车群驶过,但没有挂红灯的“空车”,只好向增上寺方向走去。这时,有个矮个子男人在交错走过去之后,回头看着。

“啊,这不是锅屋先生吗?”

被叫出名字的锅屋回头看看。站在增上寺门前的是西田八郎。

锅屋知道西田常常受到川村正明的冷遇。为此西田对川村也没有好感,可能也讨厌他的秘书锅屋。

锅屋觉得,在这个例霉的时候碰见了不怀好意的家伙。但无法溜掉,只好说:“啊,是西田君吗?晚上好!”便转回身走了两三步。

“一看就觉得面熟,果然是锅屋先生,晚上好!”

小个子男人鞠了躬。西田穿着黑色的夏季衬衣和黑色裤子,是清一色的黑色服装,也许是俏皮的时装打扮吧。

“川村先生好么?”

“谢谢,他还好。”

“他虽然年轻,不过很活跃的么。舆论界称赞他是‘革新俱乐部’的希望哩。”

西田意外地说了些恭维的话。

“我把你的话转致川村,他一定会高兴的。”

锅屋感谢着。可是这位《院内报》记者确实令人讨厌。西田盯了一眼纸包,锅屋有些紧张,怕他追问这是什么。为了封住西田的嘴,锅屋抢先问:

“西田君,在这样的时间到这样的地方是来采访的吗?”

“谈不上是采访,不过……”这次西田有些吞吞吐吐。

前面是15号公路,来往的出租车灯光交相辉映。锅屋要说再见时,西田说:

“锅屋先生也经常到这样的地方吗?”

这个话里包含着,做为秘书为川村来这里办事的意思。

“不,不,今天因为一点私事访问了那里的老朋友。我在这里等出租车,可是不见空车。”锅屋看着飞驰在公路上的出租车说。

“要找出租车?宾馆前有的是!”西田指着白色王子宾馆大楼。

“啊,是吗,没有注意到那里,那我到那边去。”锅屋想要赶快离开西田。

“那么我们一道去吧!”

“什么?”锅屋觉得好象被西田缠住了。

“我也有点事。”

因为找不到适当的借口来把他甩开,锅屋只好和西田同行了。肥胖的高个子和瘦削的小个子并排走向宾馆前的出租车场。

“请等一下!”走到广场中伺,西田叫住了锅屋。“你看,真不愧是高级宾馆呀!”

西田把双手放到背后,抬头仰望着以几何

图形排列着的窗户里透出来的华丽灯光。锅屋想,他说些什么呢?好象有什么深意。

“这种宾馆住一宿要多少钱?”西田问。

“有好几种,不过一般可能有三万到四万。”

“住一宿四万元,那么长住得有多少钱?”

“嗯,长住也有各种定价。”

“住两个月呢?”

“两个月可能便宜一些吧。”

“对平民来说,是永生不可实现的梦。后面的新楼是四十层,如果和情人一起长住多么惬意啊。有时还可以到香港一带去玩玩。”

锅屋审视着西田的侧脸,揣摸着西田的话里倒底有什么意思。西田说的可能暗示某个特定的人物。

“有你的熟人住在这里吗?”锅屋小心地问。

西田抖动一只脚,好象正在犹豫,然后说:

“这是另外的事,锅屋先生。”小个子男人开始说:“你认识丸山耕一议员的秘书有川昌造吗?”

“有川君吗?认识!都是秘书嘛。可是不很熟。”

那天,在日本桥的百货公司特选品售货处遇见过有川。

“有川先生组织了议员秘书同盟,当了委员长,是相当能干的人哪!”

“对!那个人很能干。”

“这个议员秘书同盟组织有实际活动吗?”

“开始喝采声很大,现在不行了。起初提出改善不安定的议员秘书地位等口号吸引了不少人,但后来听说,这个组织连联谊会的作用也没有起过,不少人退出了。这是我的观察推断,请你不要对任何人讲。有川君利用委员长头衔在外面谋个人利益呢。”锅屋接着又说:

“他不愧是关西人,会做买卖呀!”

“好象是。”西田立即附和了。

“噢,你也知道有川君的性格吗?”锅屋感到意外。

“多少知道一点。他为了当名符其实的委员长,正在搞调略呢。”

西田使用了“调略”这样象战国时代流行的古老语言,锅屋一吋难于理解,但明白了同谋略是同一个意思。

“有川搞调略?这是什么样的行动?”

挟在腋下的纸包一动就沙沙作响。

“这还不能讲。”西田好象要引起对方兴趣似地低声笑了。

这时,锅屋觉察到西田在这里徘徊是有特别目的的。西田说,宾馆前出租车多,说明他已经在这里呆过一些时候了。他站在现在的位置,盯着王子饭店,好象监视着什么。锅屋感到,西田虽然说“另外有事”,但提到的“在这个饭店长住,有时到香港玩”等话同盯着宾馆的眼神似乎是紧密联系着的同一件事。西田不是做了暗示吗。他说认识有川先生,难道有川……?锅屋觉得十分意外,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说道:

“你说的长住这个宾馆的人,指的是有川君吗?”

“哈!哈哈!”小个子男人大声笑了。用大笑代替回答是议员们的习惯。

锅屋马上有所解悟,因为自己也两次见过带着女人的有川。第一次在晚上的银座,其次是在百货公司的特选品售货处。两次带的都是同一个女人,年龄有四十二、三岁,是一张难看的脸,浓装艳抹也掩盖不了那个丑态。妖艳的穿着打扮完全是女招待一样的风貌。当时锅屋就想,只有有川才看上这样面容丑陋的女人。在特选品售货处锅屋曾想到,有川拿了议员秘书同盟委员长的名片招摇撞骗,大概搞到了不少钱。但打着委员长幌子能挣到带女人长住在一流宾馆和一起到香港旅游的钱吗?

西田看了锅屋疑惑的脸,也许觉察到了其意思,说了一句谜语似的话。

“锅屋先生,出钱的不一定都是男的嘛!”

锅屋回头看了站在旁边的西田。西田继续抖着那只脚,象被铁槌打扁了似的脸在那里笑着。

“啊,那么女人出钱?”

“哈!哈哈!”

“那个女招待能挣那么多钱?”

“锅屋先生想说,那么大年纪,那样的丑脸能挣多少钱?是吧!”

“明白了。据说酒吧间里最红的女招待不一定是容貌生得好,而是要手腕高明。”

“你说的不对。”

“不对?知道了。那么这个女人姘靠着有钱老头,有川君是她的年轻情夫?不过,有川君的年龄对不上呀!……”

“越说越远了。锅屋先生认定那个女人是酒吧间的女招待,所以怎么也对不上。”

“什么?不是酒吧间的女招待?”

“她不是那种人,而且是在正当地方工作的女性。”

“你说的正当地方是不是指银行?”

锅屋立即联想到女银行职员的贪污行为。

“嗯,还是没有对上。”

“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刚才不是已经暗示过吗!”

“……”

“已经说过,有川先生为了得到名符其实的委员长头衔,正在努力搞谋略么!”

“还是搞不清!”

“好啦,讲到这里吧。哈哈哈!”

西田的笑声听起来别有深意。“西田八郎这个老狐狸,一定抓到了什么东西!倒底有川昌造和他的女伴之间有什么奥秘行动,使西田如此注意呢?”锅屋也跟着西田抬头查看了宾馆的窗户,有的亮着灯,也有黑洞洞的,不知西田的视线盯在哪里的窗户。

“西田君!”锅屋连一句挖苦话也不想说。“你在这样的地方长时间一个人站着走着,不觉得无聊吗?”

“一点也不!”他耸耸肩膀说。“我是诗人,这样的时候常常构思诗句。”

“嗬,原来你是诗人!”锅屋貌似吃惊,实际上是用讥笑的眼神看着西田。

“你的诗才过去一点也不知道呀。”

“我一说写诗,大家都吃惊。哈!哈!哈哈!”这次笑声是爽朗自豪。

“写什么样的诗?”

“这个,这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我主办《季节风》同人诗刊,你最好去看登写在那上面的诗。”

这时,锅屋觉得抱着纸包的左手发酸,便换到了右手,这时纸包又沙沙作响了。西田注意地盯着它。锅屋马上感觉到,是应该跟西田分手的时候了。锅屋对西田讲的谜虽然也有兴趣,但最怕的是被他看穿纸包里的东西。

“那么西田君再见啦。”锅屋告别了。

“是吗,失礼了。锅屋先生,出租汽车站在那边呢!”西田提醒着锅屋。

“不,想起了要打电话的事,到宾馆里面的电话室去一下。”

“啊,是吗……那就再见!”西田在后面摇手。

锅屋从宾馆正门走进去。里面站立着四、五个男服务员。因为时候不早,大厅里的人不多。锅屋不去公用电话室,进了厕所。这是因为他突然想到,厕所是扔纸包的适当地点。时间很晚,厕所里没有人。他把纸包放在洗脸池旁边的纸篓里,纸包发出沙沙声,好象死去的岩田良江在哭诉。他慌忙逃出了厕所。

锅屋为了不被西田看见,从大厅走过有小卖店的走廊,从旁门到了外面,走到通向东京塔方向的公路。锅屋偷偷地回头看了看,在距离较远的广场里,已经没有“诗人”西田八郎的那小小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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